□ 崔立
小伙是通过网络找到的我,直至他站在我的面前,一张青涩、略显彷徨的面容,很像若干年前,刚来这个城市的我那样茫然无措。
有一会的沉寂,我说:“你要租我的房?”
小伙说:“是的,哥。”小伙搓着手,像有什么难言之隐,又不好意思说出来。我静静地看着他,耐心地等他。
小伙哆嗦了下嘴唇,终于说:“哥,能请你帮个忙吗?押金我可以给你,房租我可以一个月一付吗?我现在真没那么多钱。”
按常规的租赁方式,是要付三押一的。
我看了他一眼,微笑说:“没问题。”
一个月的租期眼看到了。按原先说好的,小伙要在到期前一周内支付给我下一个月的房租。我一直在等,等着能多给小伙一点时间。可是,明天就是到期日了。
午后,我给小伙发了条:“小张,房租准备好了吗?”
小伙很快给我回复:“哥,能请你帮个忙吗?可能我要月底才能给你,我现在手上没那么多钱。”
妻子刚好在我身旁,也看到了那条。小伙租房的事,我和她说过。
妻子说:“我怎么觉得你这事有点悬呢?”
我看了眼妻子,说:“还是再等等吧。”又说:“没问题的。”
这话,像是在安慰妻子,也像是在宽慰自己。
离月底还有两周时间。也不差这两周了吧。何况,这不是还有一个月押金在我手上嘛。
关上手机,妻子瞪着我,我朝她笑笑。我的笑,往往能有效软化妻子的瞪眼,妻子瞪一会,她就不会再瞪我了。
日子像指间沙,月底很快就到了。
这一天,妻子好几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。我懂她的意思,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,房租你拿到了吗?
昨天晚上睡觉,我还梦见了小伙给我发信息。我打开手机看他发的文字。因为距离有些远,我看不真切。我想挪近一点去看,就醒了。
我给小伙发了条:“小张,房租现在方便付了吗?”这也算是个提醒吧。
小伙五分钟后回复:“哥,不好意思,能再请你帮个忙吗?我是昨晚发的工资,但家里最近有点事,急用钱。我可以10日给你吗?”
我想了想,说:“没问题。”
小伙连忙说:“谢谢,谢谢哥!”
10日一早。天还刚刚亮,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地在振动,我还没睡醒,迷迷糊糊地也不愿起来去看,过了好一会,我才去看手机。
短信通知:卡里入账了一笔钱。
小伙的发来:“哥,给你打房租了,谢谢,谢谢你的体谅呢。”
我脸上微笑,手指动了动:“不用谢。”
现在,我坐在我开的餐馆里,面前站着或坐着的男男女女,都是我的员工和伙伴们,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年跟着我一起奋斗,从餐馆开办一直到现在,坚守在这里的人。
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他们听。
我说:“我把大家都已经当作朋友了。现在,我也请大家帮我一个忙。我的餐馆经营面临困境,当然,我也希望困境是暂时的。如果想要离开的,我决不会拦着,先前拖欠大家的工资、奖金,我都会想办法尽快凑齐了发给大家,请你们放心。愿意留下来的,我也欢迎。只要有我一口饭吃,我决不会饿着你们。”
我说:“每个人都会遭遇困难,像目前我们国家乃至全球民众遭遇到的新冠疫情困境,像有困难交不起房租的小伙。但我相信,冬天总会过去,春天一定会到来。希望我们可以同舟共济,共渡难关。”
全场掌声响起。
那天,在场的三十三位员工,没有一位提出要辞职的。
(崔立,现居上海。中国微型小说理事,迄今在《北京文学》《天津文学》《山花》《飞天》《山西文学》等发表短篇、小小说1300多篇,近半数被《小说选刊》《人民文摘》等转载,或入选年选及权威选本。多篇小说被译为英、日文。出版著作《那年夏天的知了》《策划时代》等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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